第17章 叶空的婚事
当日叶空从白河峡谷的石牢中救出一人,烟雾弥漫中好容易才看清,只见那人破衣烂衫,头发半黑半百,趴在地上不住咳嗽。叶空失声叫道:“师父!”
原来给孙猴儿困在牢里的正是叶空师兄妹三人的授业恩师向会飞。叶空惊道:“师父,你不是早就,早就……”
向会飞大咳一阵,道:“早就什么,我不跑出来逍遥快活?难道还要守着你们一群小鬼过一辈子吗?奶奶的,要不是中了这帮龟孙子的美人计,怎么能给困在这个鬼地方?”
叶空一片茫然,呐呐问道:“刚才你一直拉绳子,是什么意思?”
向会飞道:“药力一过,这个破洞怎么会困住我,你师父我是想给你省几个钱。”
叶空道:“那你怎知我头上……”
向会飞拍拍胸口,想站起来,又是力不从心,嘴里却大声道:“我天天看着你长大,看了十几年,我能不知道你头上有璇没璇?”说罢又平躺在地上大咳,想来是被黄烟呛得厉害,却没有性命之忧。
叶空心中百感交集,暗道:“这我可全想错了。”
再转身一看,浓雾散去后,周围躺在地上的都是伤员,断手折腿大声呻吟。
孙猴儿抱着死猴,抽抽噎噎无休无止。叶空想说点什么,却喉咙干涩,一个字也发不出来。终于,孙猴儿佝偻着身子站了起来,抱着死猴颤巍巍地向石峰后走去。
叶空跟了两步,只见只见老人缓缓走到峰下一个小窝棚里。窝棚里有张破席,几个破碗,一些零零碎碎的瓶罐。
老人把破烂儿拨开,先把死猴放在席上,自己跟着也蜷缩在地,把死猴牢牢抱在胸前,又拉过一副破布盖在自己和猴子身上,想是平日里都如此睡惯了的。
叶空隐隐约约见老人不断拂拭眼角,心中一酸,暗道:“每每遇到星瑶的事,我就心神不定。星瑶,星瑶,你到底还要折磨我多久?”
对于两人的出走,叶空十余年来始终不曾放下,苦苦追寻却全无结果,如今反而犯下这些错来。虽然悔恨也于事无补,颇有心力交瘁之感,总觉得前途茫茫,万事可休,越发地心灰意懒起来。
海边茶楼中,叶空听见晏无忧说话,却没有理他,往前迈了半步,向陆一夫人道:“我这位朋友怎么得罪了夫人?”
陆一夫人虽然吃惊,却并不胆怯,昂首道:“船帮让我选神女,我已经选好了,这位爷台非要把人带走,叶老板给评评这道理。”
叶空转头问晏无忧道:“你要把人带走?”
晏无忧此刻胆壮了不少,立刻大声说道:“对!不然这姑娘就是死路一条。人命关天,决不能让冷州的姑娘白白送死去......大哥,你可得再帮我一次,他们……大哥?你还好不好?”
晏无忧正说着,忽然瞥见了叶空的神色,只见他双目低垂,似是全没留意自己说什么,又似疲惫至极,忍不住问了一句。
陆一夫人却插口道:“那船帮来了找我要人怎么办?你怎么交代?”
晏无忧道:“让他们来找我好了!”
“找你?你也担待得起?”
“我不管,反正既然我遇见了,就不能让这姑娘随了你们!”
眼看两人又要吵闹起来。叶空缓缓吸了一口气,道:“既然我兄弟开了口,这个姑娘你们是不能要了。”
陆一夫人呼道:“那您是要了我的命啊。”
叶空闭了眼,道:“那是你的问题。”
陆一夫人又急又怒,道:“叶老板,您财大气粗,船帮自然不敢惹您。我可是小老百姓,孤单单一个小女子,又没个男人依靠,哪里敢得罪船帮。况且,这件事情已经板上定钉了,连老陆头都没说什么,您就高抬贵手放我们去吧。”
晏无忧忽然插口道:“老陆头也姓陆,你也姓陆,好歹是个本家,怎么忍心送人家闺女上岛去?”
话音刚落,屋里的陆一夫人连同闻讯赶来的七八个伙计都一起哈哈大笑起来。
陆一夫人道:“你道我真姓陆?我这是壹贰叄肆伍陆柒的陆。你可知为何大家叫我陆一?”
她见晏无忧愕然不答,继续说道:
“没别的本事,就只有消息还算灵通,凡有人跟我打听什么信息,代办什么事务,必把自己所有财产分为六份,然后给我一份。若是一个乞丐,身上只有六个铜钱,我也就收一个铜钱,若是像叶老板这般大富大贵之人,我也只收叶家财产的六分之一。
“叶老板要是真想让我换下陆家姑娘,也不是不可,叶家的田产生意折算下来,嗯……嗯……再分六份, 嗯,至少五十万两黄金……
“再加钱庄茶叶的生意,和海外的瓷器丝绸生意,暗地里的钱财来往我就不算了,单只明面上的,总共八十万两。”
这一番账目,算得晏无忧瞠目结舌,过了半天才喃喃道:“若是我求夫人办事呢?我身上就十多两银子,你全拿去吧。”
陆一夫人两眼一翻,啐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也请得动我?”
远处小虾也叫道:“你是什么东西,敢打我?”他被打倒在地,此刻才爬将起来,他压根就没看见叶空,还以为是晏无忧出手打了自己,三两步奔过来又提拳要打。
叶空把晏无忧往身后一挡,右手按刀,斩月刀立刻蓝光浮动,周围的劲装大汉见状齐声发喊,个个也拉开了架势。
陆一夫人有船帮撑腰,冷笑道:“吓唬谁呢?别说刀上闪蓝光的,就是闪绿光的我也见过!”
叶空脸色陡变,忽然向前一步,森然道:“你在哪里见过刀上有绿光的?”一边问,刀上蓝光暴涨,杀气四溢。
原来,叶空师兄妹三人的兵刃都属同一块天外陨铁所造,叶空之刀,名为斩月,内力到时闪现蓝光,徐远之剑名为断日,呈绿光,何星瑶使的是一条长链,名为锁星,呈红光。
他三人武功虽高,却不常在江湖走动,锁星链在星瑶出走时并未被带走,仍由叶空保管,断日剑却随徐远出走而消失,世上极少人知道此剑特征。当陆一夫人提到"绿光"两字,叶空心中一跳,又忍不住逼问起来。
陆一夫人看他杀气腾腾,当下不自觉道:“当年有个相公来码头借船……”
叶空心中怦怦直跳,问道:“什么时候?那相公长什么样子?要去哪里?”所谓关心则乱,他那一幅焦急表情怎能逃脱陆一夫人的眼睛。
陆一夫人刚要回答,却眼睛转了两转,答道:“陆一的规矩,叶老板是知道的。若是按照规矩来,我自然知无不答,叶老板要是想严刑拷问,我也不见得就怕了。”说完两手往怀中一抱,竟然是有恃无恐。
叶空怎会不知她要的是自己六分之一的家产,他本就疲惫,又是心焦,当下暴怒起来,两眼盯着陆一夫人脖子下不断晃动的肥肉恨不能一刀下去,让她人首分离。
周围的伙计们看他牙关紧咬,两颊的青筋也突起,都不由自主退后一些,连老陆头也抱着小水往后退了退,叶空暴怒之中瞥见父女两人眼中的惊恐神色,又想起白河峡谷中孙猴儿的惨状,忽然一腔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“就算打听到了又有什么意思?星瑶也不在了……但是我真的能放下吗?星瑶,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?”想到这些,叶空杀气尽退,眼中都是绝望神色,斩月刀也渐渐暗了下去。
陆一夫人瞧他这般模样,还道是叶空心虚,暗道:“到底还是怕了船帮。”她把叶空上下打量两遍,只见他眼眸忧伤深沉,面带一抹苦笑,脸色虽白,却更显得两道剑眉浓黑,身子虽然笔直挺拔,却衣衫单薄惹人怜惜。
陆一夫人为他风姿所折,竟然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,心中暗暗赞叹:“人道叶府主人是天下一等一的人才,果然不虚,要不是亲眼所见,决不能够相信人间还有这样神仙般的人物。”
她越是看,心头越是爱,心想几万两黄金哪里比得上这般一个好男儿,忍不住向前一步,用手抚了抚叶空的肩膀道:“叶老板这么为难,我看了也是好生难过。”
叶空万念俱灰,竟然没有躲开,只是站在原地不动。
晏无忧不明就里,挡开陆一夫人的手,道:“你这不是敲诈勒索么?光天化日的,还有没有王法?”
陆一夫人笑道:“王法?我的规矩明明白白,冷州城里谁不知道?要我坏了这个规矩,除非是我老子,要么是我男人。”
说完瞥了叶空一眼,满含荡意。见叶空不语,更是得意,笑道:“只要你说动了我,不但让你们把这姑娘带走,带刀相公的事情也原原本本全部奉告。”
晏无忧背后发毛,刚要出言反驳,忽听叶空淡淡道:“我没法当你老子。”
跟着把那深泉般的眸子移到陆一夫人脸上,说:“那我只好当你的男人。”
此言一出,全场大哗,连陆一夫人也是张口结舌。又听叶空缓缓道:“三日之后,便来迎娶,你准备好吧。”
陆一夫人中年寂寞,一贯喜欢口头占些便宜,没想到竟然得了一门亲事,还是跟这么一个顶天立地好男儿。风度翩翩佳公子,顿时手心冒汗,脸上发红,嗓子生烟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晏无忧大惊之余,高声道:“大哥,她不是好人!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啊!”
叶空苦笑摇头道:“不是这样的。”
晏无忧急道:“怎么不是?她选了姑娘去给船帮送死,还要敲诈你家产,怎么不是坏人啊!”
叶空笑道:“我是说婚姻大事怎么不是儿戏了?我看是大大的儿戏!”说罢,仰天大笑出门去,笑声中颇有苦涩之意。留下一屋子人,错愕不已。
“星瑶,当年你我的婚姻之约,你可有放在心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