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章 岛上的陷阱
第二天一早,众人便沿着大路向岛屿深处进发。想到昨晚与怪童的遭遇,各人都是心事重重,全神戒备。
红白两犬,一左一右,走在最前,后面跟着海木青和叶空,大关护着阿阮走在中间,刘青山昨夜未能识破怪童伎俩,今天自告奋勇给大家断后。
经过大片废弃农田后,众人身旁树木渐多,光线也不如刚才明亮,众人走得更慢了。两犬到处闻闻嗅嗅,极是认真,不时跑前跑后。
海木青能够走在叶空身畔已是心花怒放,什么危险,怪物,陷阱一概不放在心上了,不时甩手在叶空身上蹭上一蹭,可惜叶空的手却冷冰冰地一点回应也没有。
海木青也不懊恼,向叶空道:“小红小白是我从小养大的,机灵得很呢。你说好不好?”
见叶空不答,她又道:“你的老窝就是它俩发现的,有它们在啊,不管你躲到山上还是海里,我都能找着。”
叶空哼了一声,还是不答话。海木青笑眯眯地道:“你别哼哼,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它们,你看昨天晚上……”
正说着,白犬已经立定在路中间,背脊上拱,毛发膨胀,獠牙呲了出来。海木青朝前看了看,只见大路空空荡荡,四周也寂静无声。再一看,只见红犬发出呜呜之声,伸爪子不住抓挠自己头上。
海木青定睛一看,只见红犬尖尖的右耳不知何时给削去了一点点尖端,虽然没出什么血,却也露出了耳朵的软骨。海木青惊道:“小红?这是在哪里弄的?”一边说着一边俯身去给红犬检查伤口。
大关昨晚担惊受怕一宿没睡踏实,这会儿昏昏沉沉走在后面,冷不防海木青停住脚步,自己差点撞在她身上。一看面前的海木青弯下腰去,露出滚圆的臀部,大关心一慌,瞌睡全都醒了,啊地叫了出来。
海木青听他叫唤,站起来转身道:“你又叫什么了?”却见大关目瞪口呆地指着自己的脸,道:“血……血。”
海木青道:“什么?”伸手往额头上抹了一把,居然抹出少许血迹。
大关急道:“你受伤了吗?”
海木青道:“没有啊,难道是小红的血?”又伸手去摸脸上,居然又有血迹。
大关这才发现,她额角给划破了一道极其细的伤口,血珠虽然渗出,伤口却不明显。忙指着海木青的额头道:“这里,这里,划破了。”
海木青爱惜面貌,急道:“我脸上破了?在哪里?我怎么不觉得痛呢?”跟着手忙脚乱地想从怀里掏出一面小镜来照。
叶空一把抓住她手腕,压低声音道:“别动!”
四人听了他的话,一动不敢动,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,四颗心一起砰砰跳动。
叶空缓缓伸出手掌,对阿阮说:“止血的药粉给我一包。”跟着道:“慢慢给我,要很慢。”
阿阮连忙答应了,缓缓从怀中取出药粉,她距离叶空不过数尺,这包药粉却递了好一阵子。大关看着药粉一寸寸朝叶空手掌移动,虽不知为何如此,但又不敢轻举妄动,心中说不出的焦躁。
好容易接过药粉,叶空却不拿去给海木青止血,而把药包扣在中指上往天上一弹。纸包登时被打散,药粉四散。
这时,众人才看清自己身周横七竖八拉扯了许多道长丝。这些长丝极细,肉眼决计看不出来,直到沾上细细的白色药粉,才隐约能见到一些痕迹。
大关眼前就有一条,在风中飘飘荡荡与蜘蛛丝无疑。他忍不住伸手去摸,还不等叶空喝止,细丝给微风一吹,沾到他手上,已经悄无声息地把他右手食指尖连肉带指甲削下一片。
十指连心,这伤口虽小,却把大关痛得直吸冷气,又不敢乱动,脸上表情狰狞不已。
其余人见这细丝厉害,都吓了一跳,忽然明白为何巨灯岛杀人分尸如此干净利落,全靠这看不见摸不着的邪门武器。大中午的艳阳高照,人人背上却都起了一层冷汗。
叶空见大关手指被削,那条细丝也随即断裂,当下缓缓伸手,去海木青头上取下一枚竹针。
海木青的长发披落,登时有几缕被削断,几根长丝也就此断了。叶空拿竹针往自己脸旁的细丝一碰,果然针丝齐断。
叶空缓缓抽出斩月刀,露出一段刀锋向长丝碰去。斩月刀中熔炼了天外陨铁,坚硬无比,除了同门师兄姐的断日、锁星两件兵器,都伤它不得。但是这长丝极其古怪,斩月刀是否能够幸免实在难讲。
叶空握着刀柄,刀上蓝光暴涨,众人看着刀锋一寸寸向柔丝靠近,心中一起怦怦直跳。
好容易靠得极近,忽然一股清风,托起柔丝向刀锋撞去。众人哎哟一声,却见柔丝缠在刀身上,刀既无损,丝也不断。
两件杀人的利器,一刚一柔,偏生都是如此坚韧。众人都屏住呼吸,眼看柔丝在刀锋上翻转缠绕了好一阵,终于,断裂开来。众人长出一口气,刚才的比拼只有短短一刻,众人却如同煎熬了一日。
叶空见斩月刀不怕长丝,心中一喜,立即就要拔刀断丝。却听路两旁唿哨几声,树冠上悉悉索索奔来些怪兽,像人不像人,像猴不像猴,个个攀枝荡藤来得极快。
叶空深吸一口气,舞开长刀,把困住众人的长丝一口气全数斩断。三男两犬把两个女子护在中间,背靠背凝神迎敌。
此刻一只怪猴已经荡到众人身侧,猴背上赫然伏着昨晚遭遇的怪童,五官身型均一模一样,只有肤色黝黑,与昨天的黄童不同。
这黑童俯瞰众人,嘿嘿一笑,向对面掷出一团细小的银色物事。只见对面另有一猴,背上也负着一童,长相完全一样,肤色却是银灰。银童接过那团物事,尖叫数声随黑童一起朝众人荡来。
刘青山见机极快,大喊:“伏低!”一面伸手扯过离自己最近的大关,一起趴在地上。
大关不知道发生什么,已经给重重摔在地上,满嘴都是泥土。爬起来一看,手中的虎头双钩,有一只已经给削去一些,顶上平平地一块,才恍然大悟,刚才两童抛掷柔丝,一人手拿一端朝众人荡来。
若不是刘青山反应神速,五人当中难免有一个遭遇腰斩之祸。想到这点,大关汗水涔涔而下。
这柔丝是岛上一种银蚕所产之物,柔细绵长,却削金断玉,怪童所抛掷的就是银蚕的蚕茧。秋千和雀娘之死便是受这蚕丝之赐。
大路之中,原本用蚕丝布了一网,若不是两犬在前,叶空又机警,众人难免撞入网中四分五裂。不过,两童绷开这无影无形的利刃来攻更是凶险。
还不等大关爬起来,两童齐声尖叫从猿背跳到地上,跟着又抛出柔丝,各持一端朝众人奔来。
他们身子矮小,却速度极快,眼看众人双足难保,叶空向前一跃,垂刀护在脚前,同时手中扣了石子,两颗分打二童。
斩月刀悄无声息地切断了两童牵引的柔丝,黑童惨叫一声给打中肚腹,银童却飞身翻上猿背,又上树去了。
黑童踉跄几步也想上树,却给海木青竹针刺中,从树干上跌落下地,叽叽乱叫又从怀中掏出蚕茧要掷给银童。
叶空在众人之前,急道:“快走!”
刘青山抢出人群,不等黑童掷出蚕茧,一掌拍在他胸口。这一掌,刘青山运了十成功力,登时把黑童打得肝胆俱裂,一声不吭地向大路远处飞了出去。
哪知,黑童身体掠过叶空,忽然在空中四分五裂,整整齐齐碎成若干块,摔在地上,变成血肉模糊地一大滩。
叶空离得最近,倒抽了一口冷气,想来路前面不远处又张着柔丝网,黑童身体飞过瞬间被切成数块。
这网无影无形,任谁碰上都必死无疑,叶空纵使把斩月刀竖在身前虽能斩断柔丝,但凡头顶脚边留下一两根,也不免有削头斩脚之祸。
只听嘎啦啦一声巨响,路边一棵小树齐腰断了。大关大喝一声,举起伞盖样的小树,奔到众人之前。
树虽然小,但是足以从头到脚覆盖众人,只要树冠无损就说明前方无网,就算树冠被切碎,柔丝网也因此破了。
大关急中生智,发掌震断小树。他武功虽不甚高,蛮力倒有,手拿树干,把树冠对着大路去处毫不费力,口中喊道:“小妖怪跑了,快追!”
众人一看,果然银童失了伙伴,无法张开柔丝,正往远处荡去。叶空心道:“要解开岛上的谜团,非得从这怪物身上着手不可。”当即指挥大关挺树前进。
跑没两步,只听呲呲几声,树冠散落,大关手中只剩一截树干。叶空暗暗心惊,道:“岛上当真险恶,竟然布下这天罗地网。说不得,今天多亏大关想出这个笨办法。”
跟着与大关一起击断小树,持树前进。
其实,这银蚕极为罕见,就算在巨灯岛上也是难得的资源,银童见三网齐破,手中也无多少蚕茧剩下,除了逃走,别无他法。否则这古怪物事流入中原,为恶人所用岂不是遍地死尸。
一边奔跑,刘青山见银童伏在猿背上越荡越快,海木青几次射出竹针都钉在树上,当即弯腰捡了几块拳头大的岩石,向银童掷去。掷到第四块时,虽然没有打中银童,却打死他胯下的怪猿。
银童尖叫一声从猿背上跌落,又翻身上了另一头猿猴。就这么缓了一缓,众人已然追近。叶空运劲于臂,要把手中树冠掷出去连童带猿叉在树里。
哪知此时,猿猴四肢一张,竟然飞跃起来。叶空这才看清,脚下赫然出现一道断崖,数十丈高,崖下全是密林。
这断崖来得极是突兀,叶空猛地收住步子,双足钉在地上,同时伸手抓住大关后心。
大关奔得正快,前方视线又给树冠挡住,直往悬崖下冲去,差点连叶空也给带下去了,手中的树冠拿捏不住已经跌落下崖,卷起尘烟阵阵。
红白两犬“嗷呜”一声,就要往下跳去,海木青赶紧喝住。
那几只怪猿却带着银童飞身下崖,它们四肢之间有薄膜相连,竟然跟蝙蝠一样滑翔起来。
众人站在崖边,眼睁睁看见怪猿在崖下盘旋,银童站在猿背上,双手扯着猿耳,不住回头张望,极是得意。
海木青“呸”了一声,扬手又是几枚青竹针。可惜山间风大,青竹针轻飘飘不能及远。海木青急道:“叶空!”
叶空回身从阿阮头上取下一枚金簪,扬手一射,正中银童肩膀。银童小嘴张了张,双手一提猿耳,几只飞猿一起俯冲,不多时就没入林中。
叶空道:“海木青你跟阿阮骑小红小白,我们爬下去。”
红白两犬当即负了海木青和阿阮跳下崖去。两犬尖爪如铁,深深嵌入石壁,一跳一降。它们连叶府险峻的金阁悬崖也能下,这石壁更是不在话下。
三个男人顺着岩石裂缝缓缓下降,速度虽慢,倒也稳当。
叶空担心大关的轻功不及自己,从怀中掏出一条长索一端系在大关腰间,一端挽在自己臂上。
这长索正是锁星链。当年何星瑶出走寻死,并未带走自己的看家兵器,多年来一直是叶空代为保存。
每逢念及何星瑶,他心中伤痛,因此并不常拿出锁链观看。但是岛上情况不明,叶空除了斩月刀外又带了一条武器。一来为了对付敌人,二来上岛追寻何星瑶身世,一想到自己带着星瑶的贴身兵器,好似两人并肩战斗一般,叶空心中忍不住又多了些自怜自伤之感。
锁星链同样为天外陨铁所制,除了斩月刀外,不断不摧。大关有它拴在腰间,心中踏实了不少,下降得也更快了。一边爬一边喊:“海姑娘,阿阮妹子,你们别走太快了!”
海木青在山中上下惯了,这会儿已经快要到底,正想抬头取笑三个男人两句,却见大关不留心踩脱老大一块岩石,岩石翻滚着向崖下落去,海木青和大关齐喊:“小心!”
刘青山在大关下首,听见喊声,一仰头就见岩石迎面砸来。
他遇险不乱,立刻放脱右手,左手攀住崖壁荡了一圈,右手又攀住另一侧的岩石。这一招原本耍得极其漂亮,可惜右手新攀住岩石太过脆弱,还不等他反应过来,已经崩塌。
山上山下,五人一起哎哟叫出声来。叶空想也不想,挥出手上剩余的锁星链卷住刘青山右手,心中却叫:“哎呀,我救他干什么,让他跌死了岂不是好?”
心中虽然这样想,挥链救人却是本能所致,只要他松手,不但刘青山跌落摔死,连锁链另一头的大关也给带下去了。只犹豫这一刻,刘青山已经顺势悠了回来,双手再次抠紧石缝,还仰头对叶空笑了笑。
叶空哼了一声,继续下降。不多时,五人两犬终于安全到底。